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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名湖畔的柳丝,年年垂得如老儒的须,拂过湖面时总该带点书香气的,如今却沾了满襟的奥数题油墨味——这便是北大算学门里的新景致了。
讲堂上听先生讲黎曼猜想,黑板上的公式还没凉透,夜里便埋首于偏题怪题的故纸堆,铅笔头磨得比绣花针细,算的不是宇宙的肌理,倒是“如何用三行步骤解出竞赛压轴题”的捷径。旁人赞一句“天才”,他们便把这赞词当裹脚布,缠得愈紧:仿佛算学的真谛,不在推演未知,而在把那几道竞赛题嚼碎了、咽下去,再吐出来喂给更小的孩子。
待到毕业,本该揣着算学典籍往研究院去的,却齐齐转了弯,一头扎进培训机构的玻璃门。西装革履地站在讲台上,手里的粉笔不是写拓扑学,是画竞赛题的“得分套路”;嘴里的术语不是“非欧几何”,是“这题要抓‘陷阱点’”。当年靠竞赛敲开北大的门,如今倒成了“竞赛教练”,把自己吃过的“技巧饭”,再热一热端给下一辈——活像一群圈养的工蜂,一辈子只围着“竞赛”这朵假花转,采不出蜜,只酿得一坛坛“应试的甜水”。
有人说这是“学以致用”,我看是“以用废学”。算学本是劈开蒙昧的斧,到这里成了削铅笔的刀;本该去探索数论深海的人,倒在培训机构的浅滩上,反复教孩子“如何跳过水坑”,却忘了水坑外还有大海。更可笑的是,他们教出的孩子,将来若是也考进北大算学门,大抵还是要走同一条路:当年的“竞赛生”,成了如今的“教练”,再教出下一批“竞赛生”——像极了提着灯笼在原地打转的鬼,以为照亮了前路,其实只是绕着“名与利”的磨盘,一圈圈地走,把天赋磨成了粉,洒在应试的尘埃里。
末了再看未名湖的水,依旧清得能照见人,只是照出的,不再是探求真知的眼睛,是盯着竞赛榜单的瞳孔;湖面上飘着的,也不是学术的纸船,是培训机构的招生简章。这算学的殿堂,倒渐渐成了“竞赛技巧的作坊”,何其悲哀,又何其讽刺——想来先生若在,怕也要拿起笔,在纸上写一句:“救救这些被竞赛捆住的算学人罢!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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